第35章为谁拼命-《天下第一嫁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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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秦玖攀着横木,唇角笑意嫣然,她悠然说道:“那殿下便去抢绣球啊,若是你可以抢到,相信你七叔便主持不了秋募会了。抑或,殿下现在就一刀杀了我,那样我便也抢不到绣球了。”

    颜夙冷冷一笑,转身便向塔顶跃去。

    秦玖目光一寒,眼下这种情况,颜夙要杀她,绝对是绝好的机会,但是他没有。那么,她便不客气了。秦玖猝然使力,双足攀上横木,一使力便向颜夙追去。

    这种情形,秦玖已经是输定了。她距离颜夙,至少有两层。

    颜夙转瞬便到了十七层,秦玖才追到第十五层。眼看着颜夙伸手去捞悬挂在顶端的绣球,秦玖凤眼一眯,袖中的丝线拧成一股,嗖地射了出去,将绣球缠绕了几圈,再猛然使力,将绣球拽了下来。

    眼看着绣球触手可及,却被秦玖抢走了。

    颜夙目光一冷,脚步迅速下移。就算是秦玖拿到了绣球,在下塔的过程中,他同样也可以抢回来。

    可是他一低头,脚步凝滞,整个人却是呆住了。

    逆光处,她攀在竹竿上,朝着他诡异一笑。满头青丝不知何时散开了,如瀑布般在风里飞舞。一袭夭红的衣衫在风里飞舞,肩头上的血晕成了一朵花。整个人虽狼狈,但是那骄阳般的明媚却让他的心头一滞。

    而更让他心跳凝滞的是,她的身影距离他越来越远。因为她在朝着他一笑后,双手已松开了竹竿,整个人向下坠落而去。

    那抹身影绚丽如绽放到极致的花,但是在她松开竹竿那一瞬,他还是看到了她眸中那一抹凄楚。

    不知为何,颜夙觉得自己的心蓦然一空,好似被人掏走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为何这么拼命呢?

    为了避免在下竹塔的过程中绣球被他抢了,所以她便选择直接跳下去吗?他有些不解,为了夺绣球,赔上自己的命,值得吗?从这么高的竹塔坠下去,就算轻功好,摔不死,但是也肯定会受伤的。

    颜夙手一松,身子顺势翻了下去,从十七层翻到了十六层,又从十六层径直跃到了十四层。

    秦玖下坠的势头很快,但颜夙向下翻飞的动作也极猛,从远处看去,甚至看不到他足尖在横木上轻点的动作,只见他的身子在向下飘飞。

    就在他即将赶上秦玖时,他又看到了秦玖唇角边诡异的一笑。只见她忽然伸出了左臂,向上一拉,一大片红布鼓风而去,犹若一个大伞,遮住了他和她。

    秦玖下坠的力道在红色大伞撑开后便减小了,而颜夙收不住自己的动作,又向下坠了一层,他才伸手攀住了竹塔的一根横木。

    他侧目望去,见秦玖撑着大红伞从他身畔飘了下去。

    那一瞬,他清楚地看到女子朝着他眨了眨眼睛,带着得意和挑衅。她的睫毛很长,蝶翅一样忽闪,在眼下映出一道阴影。日光透过大红伞映在她身上,在她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的红晕,妩媚而娇艳。

    他的目光扫过她的身子,惊愣地发现她身上竟然只穿了一件白色亵裤,夭红色的罗裙不翼而飞。但随即他便明白了过来,那大红伞其实就是她的罗裙。她的罗裙不知何时被她褪了下来,因为极其宽大,只在腰间用丝线一缠绕,外面再连接上丝线,便做成了大红伞。

    这样的事情,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呢?

    试问在下坠过程中,要保持怎样冷静的视死如归的心态才有可能去做好这件事情呢?看来她的确不怕死,并且还不知羞。

    试问哪一个女子,会想到用自己的裙子去保命呢?他想也只有这个妖女才能做到。别的女人,恐怕就算想到了,大约宁愿死掉,也不会脱掉自己的罗裙的。

    颜夙这一刻,真不知该对这个妖女是佩服还是鄙夷了。也就是一闪念间,她从他身边已经如风般掠了下去。她甚至还朝着他扬了扬右手中的绣球。

    其实,也只有颜夙自己知道,自己方才使尽浑身解数去追她,并非为了夺取她手中的绣球。他只是想抓住她的手,根本没有去想那个绣球的事情。

    要说他不想让她死,颜夙自己都觉得不可能。他也许是不想让她这么便宜地死去,她已经是他心中最强劲的对手,自然是让他将她斗败,让她心服口服后才可以死去。那样才是他要的结果,而不是就这样在他眼前毫无预兆地死去。所以,看到她终于不会摔死了,颜夙心中飘过一丝庆幸。

    秦玖虽然将衣裙撑开鼓起了风,下坠的势头瞬间减慢了,以这样的势头,她是摔不死了,但免不了会受伤,此刻的秦玖已经做好了和大地亲吻的准备。但是,她没有摔到地上,而是摔到了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里。

    那个抱住她的人,被她下坠的力道冲击得身子向后咚咚咚退了几步,随后抱着她一屁股摔倒在了地面上,演武场的地面都是土,他们两个扑倒在地面上,扬起了满地的灰尘。但是,那个躺倒在地上的人,并没有放开秦玖,依然抱得紧紧的。

    秦玖感觉自己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动得挪了位,她趴在那人身上,半晌都没有动一下。被她压在身下的人也没有动,而是急促地喘着气。

    过了片刻,秦玖才懒懒地掀开了眼皮,眯眼望了过去。她看到了颜聿,有些意外。其实,她以为是枇杷。

    颜聿此刻的心情似乎极不好,绝美的凤目眸底倏地掠起一道异芒,他凝眸盯住了她,看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怒意。

    秦玖闭了闭眼睛,觉得有些不解。她好歹拼了命为他夺到了绣球,他竟然一点感激的样子都没有,还真是不可理喻。她唇角扬起一抹娇艳的笑意,朝着他扬了扬手中的绣球,“王爷,我……赢了。绣球……给你。”

    她方说完,便觉得喉中一阵腥甜,忍不住张口吐了一大口血,毫不客气地尽数吐在了颜聿胸前的衣襟上,瞬间便将他的衣衫浸湿了一大片。

    对手到底是颜夙,不经意间早已受了内伤,再加上方才那一坠,身子有些承受不住。而肩头上的伤口也加深了,疼得秦玖皱了皱眉头。她抹去了唇角的鲜血,强行压下胸臆间再次汹涌而上的想要吐血的欲望,朝着颜聿愧疚地一笑,“王爷,对不住,将你的衣服弄脏了。回头,我赔你一件更好的。”

    她说着,便撑起身子想要从颜聿身上爬起来。颜聿躺在地上,犀利的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脸,那目光中似乎带了钩子,又似乎含了糨糊,要将她钩住、黏住一般。他并没有说话,但是搂在她腰间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。

    秦玖以为颜聿要她手中的绣球,遂伸手将绣球递到了他面前,嫣然笑道:“王爷,给你绣球。”说着,她将绣球放在了颜聿身上。

    枇杷早已快步奔了过来,他蹲下身子,使劲把颜聿的手臂掰开,这才将秦玖从颜聿身上搀扶了起来,他在秦玖耳畔小声问道:“伤得重不重?”

    秦玖低声道:“稍后扶我到马车中去。”

    枇杷点了点头,将秦玖搀扶到了一侧的椅子上。

    周胜咋咋呼呼地奔过来问道:“秦姑娘,你没事吧?哎呀,怎么吐了这么多血,是受伤了吧?”

    “没事,自然是没事。”秦玖捂着嘴笑吟吟地说道。

    颜聿在地上躺了一会儿,在他的侍从急得团团转、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被秦玖砸得受了伤时,他才慢悠悠地爬了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尘土,穿着沾染了秦玖鲜血的衣衫,脸色平静地坐回到了椅子上。

    他伸手扶住了椅把,才稳住了手指的颤动。方才,他的手指一直在微不可察地颤动,别人看不出来,可是他却是可以察觉出来的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,可是他心中却感觉到一种很复杂的感情,那就是恐惧、后怕,还有愤怒。

    当看到她从高高的竹塔上跃下来时,那一瞬,他脑中嗡的一声,空白一片。当时,他的心跳停止了,思维停歇了,听觉失灵了,目力失效了。

    周围众人的惊呼声,他根本就听不到。眼前的景物他似乎也看不到,一切都已经成了黑白的虚幻,只有那一抹红色是鲜明的,是他能看得见的真实,其余都是浮云。

    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走到竹塔下的,是走的、跳的,还是纵身跃过去的?他真的记不清了。他只知道自己要接住她,绝不能让她摔到地上。然后,他的确是做到了。

    他接住了她,当温玉暖香抱满怀时,他整个人才复苏了,周围的尖叫声和担忧的喊叫声才传到了他的耳中,可是他的手指却在不停地颤动。

    他知道,那是后怕、恐惧的表现。而在确定了她安然无恙后,在恐惧和后怕之中,又添了一样愤怒。

    她怎么可以跳下来?怎么可以?

    “王爷可曾受伤?”兵部尚书侯俊问道。

    颜聿舒了一口气,慵懒地靠在椅子上,眯起眼睛,笑吟吟地说道:“幸好九爷不太丰满,若是换了无忧居的小秋容,本王此刻哪里还能在这里说话,怕是早被砸伤了。”

    无忧居的秋容姑娘是一个有名的美人儿,她是以丰满闻名的,只要在勾栏温柔乡中逛过的,都是听过她的。

    众人一听颜聿的话,轰地便全笑了起来。颜夙早已从竹塔上下来了,他在塔下站了片刻,才慢悠悠地从竹塔那边走了过来。

    一场比赛,最后颜聿这方是三局胜了两局。

    苏相到底也是有头脸的老臣,再不好说什么。因为今日前来观武的,大多是朝中重臣,众人亲见颜聿一方胜了。不过,因为秦玖等人都是天宸宗之人,他的神情不免有些不甘。

    秦玖见事情已经结束,便起身对颜聿说要先回去。她实在是撑不住了。颜聿点点头,枇杷扶着她出了演武场。

    临去前,她回首望了一眼,只见颜夙抱臂斜斜靠在竹塔下,眯眼望着她,冰封般的眼眸中,掀起微不可察的细微波澜。颜聿靠在椅子上,正在和身边人嬉笑着说话。

    秦玖一到了马车上,便再次吐了一口血,再也撑不住,昏迷了过去。

    马车缓缓向前而行,她觉得自己好似行在雾中,又好似飘在云端。身上疼痛至极,胸口若堵,再也不能呼吸。

    很多人很多事,跃然脑海。

    那是她一生的梦魇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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